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囚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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囚禁

數十位侍衛身穿玄色勁衣勁袍, 緊密的紋飾盤踞在袖前,腰配繡春刀橫在外,神情?肅穆,一絲不茍, 守在淮安王府外。易嶺傳喚許久未見時韞下轎, 心中頗感疑惑, 便上?前傳喚。

還未進前,就被禮王的侍衛伸臂攔下。

易嶺眉頭一挑, 骨節勻稱的手一點點拽著力道壓下那擋人的手?臂, 清越的聲音暗暗施壓:“找茬不成, 別忘了這?是?在哪?”

只一眼,點黑不亮的眸子真讓那禮王侍衛駭著了,這?殺伐狠絕的眼神到底是真摻著了他主子的聲韻在, 他也不敢再放肆, 小聲道出實話:“易官, 這?怕是?不方便~”

“有何不方便!我見殿下還不方便?”

那侍衛眼神飄忽不定, 垂著頭, 紅了耳根,支支吾吾道:“殿下不方便。”說罷, 就把?易嶺拉著一旁指著驕子說道:“殿下正和一位女子在一起呢,你貿然請他落轎, 不是?壞事嗎?”

易嶺五大三粗,只懂武學的功法,不懂男女間的彎彎繞繞, 還單純地想著殿下和江綰綰共處一驕自是?為了獨自審問, 於是?在外低聲在問了一句:“殿下,請下轎。”

霎時間, 寒風吹起帷幕一驕,二人親昵到緊密貼合的姿態映在他的眸子裏,怔怔把?他看傻了,女子一襲水碧襦裙正坐在時韞腿上? ,幾縷墨發失去了桎梏垂著胸前,高高挺起身?子,半遮著時韞,微涼的月光映在她纖薄的脊背上?,更襯得她欺霜賽雪、玉承明珠。

絲毫不察自己敬重的殿下已?然被江綰綰捅了兩刀,胸口湧出的鮮血已?經月白?袍閼地褪去顏色。

禮王侍衛見此,擺出一副‘你還不信我的得意之色’,道了句:“殿下好雅致,私下竟是?這?種作風,興師動眾就是?為了陪他玩此戲碼。”

“換裝,幽暗之地,馬車,坐騎,眾人在外守著...”侍衛不禁感嘆了嘖嘖之聲,羨慕不來,這?皇兄皇弟一個比一個會玩。

微微側頭,純情?易嶺臉上?慢慢又紅又燙。

背過身?去,隱下自己臉上?的燥意。

那便給殿下一炷香的時間吧,也不知一炷香夠不夠...

易嶺侍奉殿下多?年,他竟然不知殿下還喜歡這?種,還準許有人高他一等??連忙輕咳幾聲掩飾尷尬,恍惚之間,一道寒芒略過他的雙眼,他本能性地回頭。

發現正騎在殿下伸手?的江綰綰,高舉雙臂,手?裏握著一把?短刃,正瞄著胸口狠狠刺去!

這?妮子!玩這?花花腸子就是?為了行刺呢!!

他踏風像雪豹一樣破驕而?入,幹脆利落地一把?反掰江綰綰的手?腕,接過他手?中的刀柄往旁一甩,以肘重重地將她壓在地上?,見她仍在不安分地攢動,沒時間等?待時韞的命令,直接一掌披暈,匍匐跪在地上?:“殿下沒事吧。”

“多?事。”

易嶺:???

可轎外許許多?多?的侍衛已?經慌亂起來了,“快快快!!快請大理寺,快請禦醫,快進宮告訴陛下!”

昏暗的月光勾出時韞冷峻的線條,顯露所有狠厲,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,語氣鄭重:“不許去。誰若敢把?今夜之事透露半字,本候必活剝了你們。”

在場之人皆神色微凜,他都知道時韞的手?段,不是?戲t?言,只好默聲。

時韞背身?披上?狐裘披風,轉身?進府,易嶺見他今日腳步不快,原想探前一尋,沒想到只聽見他意味不明的話:“下手?不知輕重,再有下次,嚴懲不貸。”

易嶺稍一怔,正念著殿下為何如此維護那江娘子,莫非是?動了真?情??又聽時韞冷聲補了句,毫無?眷戀:“活捉,活審,難道你還想讓我從?死人撬開話不成?”

“殿下睿智,臣自愧不如。”

易嶺恭送時韞進入寢殿,替他輕輕闔上?門扉,正欲離開,見燭火拱亮的人影在閉門瞬間傾倒下去,呼之不應,緊忙推門而?入,再見時韞修長的手?掌捂著胸口,洇紅的鮮血已?經濡濕了那厚重的狐裘,更甚沿著地縫緩緩淌出。

*

江綰綰手?腕、舌頭、渾身?忽得一陣劇痛,渾身?無?力?地癱在地上?,眼前一片朦朧,霎時間影影倬倬出現了兩道影子,看著身?影,一高一矮,一魁梧一瘦弱,一老一年輕,那老者?俯下身?子,笑得和藹,摸著她的頭:“你來了。”

竟是?阿爹!

而?阿哥站在光亮之處,與躺在陰翳之中的她截然不同,朝她伸出一截手?臂:“綰綰,你來了,跟我和阿爹一起走吧。”

江綰綰低低啜泣著,淚水決堤,念著那股溫暖,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?,薄唇輕啟:“等?我。”

身?邊偶有耳鳴,亦有一輕一沈的腳步聲,江綰綰大夢初醒,感知久違的天光一點點滲了進來,刺眼奪目,徐徐擡手?,擋住了眼前,卻被一股大力?硬生生地拽了下來。

兩道陌生的聲音,在她耳旁越來越清晰:

“李禦醫,就這?位娘子,勞煩你隨便開點藥就行了,按著吩咐,留口氣就行,免得她再有力?氣捅殿下一刀。”

“老朽遵命。”

“記住,千萬別治根本,面上?看得過去就行了。”

“菜飯也是?,別餓死就行了。”

“這?狐媚子也不是?使了什麽妖術,竟讓殿下動了慈悲心,不過,落得可是?殿下手?裏,日子還長呢,定是?讓他生不如死。”

江綰綰軟弱在地上?,乏力?地睜不開眼,可意識卻無?比清晰,聞言只是?冷笑一聲,讚道時韞還對她真?‘面慈心善’的。

還未等?她睜開眼瞧瞧仔細,那扇門便被關閉,闔上?了最後的光芒,再次陷入黑寂。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裏,她都躺在冰冷的青石上?,唯有能聽到一陣鎖鏈滑落的聲音,才會有一個胖婆子進來,往地上?擱下一點米湯水,又強硬掰開她的嘴灌入苦湯藥,並?罵她下賤。

時韞呢?

怎麽他不來殺了自己?就這?樣關著她,折辱她,這?樣會滿足他心中變態的爽感嗎?

可是?,不知怎的,她竟然覺得有些累。

這?日來得不是?婆子,也不是?婢女,而?是?眉間橫著一道斷眉的男子,一腳踹開大門,無?人敢攔,眉目間的慍意已?然不能掩。

看到臥在地上?瘦得病態,即便穿著厚厚棉服,也難掩消瘦,腰身?尤薄,怒火演變為一點憐惜之意:“江娘子,難道沒按時用三餐嗎?”

說罷,又派人終於端上?一盆熱菜,將木筷遞給軟弱無?力?的江綰綰手?中:“我本是?不想來看你的,奈何領了殿下的命令。”

見她遲遲不動筷,即便餓上?數日,面對解饑的美食也紋絲不動:“殿下殺了很多?人,洛城的玹澈,臨湘縣的朱鎮、侍女蕓兒,北寒所有百姓的死都與他有關,世人評他殺伐狠絕,可偏偏只留你一命,你可知為什麽?”

江綰綰聽此,死灰的眼睛,終換了神色,雙眼紅腫,血絲漫布:“他害死這?麽多?人,不怕天罰嘛!”

易嶺笑得輕狂,面上?滿是?不譏:“就憑你一個女子,還妄想翻天!不妨告訴你,殿下關著你,又不殺你,就是?喜歡看你氣急敗壞、無?能無?力?,就好似家養的懷兔,縱使長了利牙和尖牙,會咬人,卻也不能傷了百獸之王分毫。”

憤怒在她體內橫沖直撞,卻無?力?氣洩出一句怒言,俯臥在地上?,狂咳不止。

不容她片刻喘息,斷眉侍衛著江綰綰的衣襟,強迫眼前毫無?活意的女子對上?自己的眼睛,一字一詞落得清楚:“殿下最是?有興致,圈養懷兔,看你自艾自憐,看你臣服在他腳下。”

江綰綰怒不可遏,易嶺拍拍衣擺,起身?:“殿下讓我傳達,你可要乖,乖乖地恨著他,乖乖地看他登上?王位。”

“呸!”

江綰綰咬牙切齒,朝著侍衛嘖了一聲:“轉告你家殿下,人生漫長,變幻多?端,鹿死誰手?還不一定!”是?恨意支持她下去,她終於扒了幾口飯囫圇咽進嘴中,易嶺見此終於如願,剛落上?要鎖,又聽到身?邊的禦醫匆匆來報,立馬朝著內閣飛奔而?去。

是?夜,她又夢到了阿爹和阿兄,他們又朝著自己伸出手?,說著同樣的話,要帶自己回家。

近在咫尺之時,渾身?的痛感冰涼又刺骨,身?前是?一片大雪,融融白?雪,無?數屍體像雜草一般野蠻地漲勢如山,盛陽被籠在陰雲之中,禦旗倒插在雪中慢慢被覆蓋。

回頭望去,阿爹和阿兄還在笑著招呼她:“綰綰,快跟我們一起走吧。”

後知後覺,她笑了笑,如此微弱卻又美妙,她站直身?子,步步往後退去,步步遠離著至親,摸了一把?眼角的淚,大夢初醒:“爹,阿兄,我不能隨你們而?去,人縱使渺小如蜉蝣,亦有使命再生。從?前我只想著逃命,認為能茍活予世就可以很好,可這?是?不對的..”

“即便弱小,即便身?前無?路,我也要走至最前。北寒於我,於大家是?比生命還重的意義,它?絕不能滅的不明不白?。”

“人自清,天下惡可昭雪,萬千屍骨魂歸大周!這?是?我江綰綰要做之事,絕不能輕饒了任何一個惡人!”

話音,她見阿爹和阿兄欣慰地笑了笑,人影霎如金輝褪去,徒留她一人留在這?裏,留在這?可憎的人世。

這?幾日,說不了話,動彈不得,只能聽著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,每個人都步履匆匆,神情?肅穆,每日在府中來往之人不下少數。

不知又經過幾輪日升月落,只覺天青煙雨,江綰綰問道:“今日幾許。”

今日來的不是?趾高氣昂的婆子,也不是?易嶺,而?是?換了個小婢女,端著水盆拿著帕子替江綰綰凈了身?,回道:“八月初,快至行青節。”

江綰綰眸色暗暗,盤算著日子,不知不覺自己上?京一月有餘,嘴角浮現一抹淺笑,手?空握著,好似那把?匕首還在自己手?上?:“你們殿下還想關我多?久?”

那婢女稍怔,眼珠子轉了轉,想起易侍衛的話,嘆了口氣:“怕是?一輩子。”

江綰綰笑答:“怕他關不了我多?久了。”

*

她就這?樣渾渾噩噩地自我修養自己,手?腳也終於恢覆了點力?氣,今日婆子恰著午時再用苦水灌註自己喉嚨時,江綰綰徹底惱了,一砸手?中的瓷碗,握著碎瓷片,反劫持著那胖婆子,嗓音沙啞:“時韞呢?叫時韞來見我?”

婆子何其人也,乃是?這?王府資厲最久的管事,從?前是?宮中辰妃的侍女,會被派來照顧時韞。在這?淮安王府之中,百人之上?,一人之下,處尊顯耀,誰見了不都得低頭避讓,更有不跪時韞的殊榮。

這?娘子真?是?吃了雄心豹子膽,剛傷了殿下,現又要來劫持她。

“時韞呢?喊時韞來見我。”

婆子眼覷著那短刀,豆大的汗水滴了下來,可骨子裏的不屈使他依然嘴硬著:“你個賤人是?什麽身?份,淮安王是?你想見就能見的!”

江綰綰沒有理會,拿著刀柄在脖子上?劃出一道血痕:“我再說一遍,喊時韞來見我。”

婆子眼看此女來真?的,傲氣全無?,慌不擇言:“殿下…殿下被你傷了一刀,還在鬼門關徘徊呢,至今昏迷不醒,實在不能來見你,還請你放了我、”

江綰綰冷笑一聲,她傷地時韞,又怎麽會不了解他的傷勢,分別傷了兩處,匕首沒入一半,傷及肺腑、心脈,但不致命。

“還不肯說實話!”江綰綰不想與婆子費心周旋,又深了幾分 。

聞著淡淡的血腥味。

婆子雙目圓瞪,盯著那把?小刀隨時能結果自己的性命,謹慎說道:“我所言皆是?真?的,你認為殿下自小學武,上?了戰場之後刀傷箭孔不斷,身?體看著好得很,可自此北寒回來了一切都變了。畏冷,咳嗽,夜間嘔血,我也是?聽t?有侍衛大膽議論?,好似是?中毒的癥狀?”

“中毒?”

“只怕虧心事做得太多?,人人都要他的命呢。”

盛陽無?聲,夕陽將兩道人影投在青石磚上?,拉得又斜又長。

江綰綰攜著李婆子終於在侍衛手?持刀刃卻不得步步退後的拉扯之中,走出了困住她一月的地牢,此事驚動了一府之人,就連易嶺也親自趕往,又嘖聲派著數十位暗衛圍了她一圈,不少弓箭手?還在閣上?瞄著那纖細的影子。

“時韞呢?”

“喊時韞來見我。”

被挾持的婆子差點沒氣暈過去,這?娘子怎麽來來回回就這?麽兩句,還有這?殿下非見不可嗎?見了是?有什麽益處嗎?非要作死嗎?

易嶺垂視著江綰綰,面無?表情?:“殿下不便見人。”

心念著,這?江娘子當真?狼心狗肺,吃食好了,藥膳好了,半口氣活過來,便有力?氣在王府裏又玩上?挾持的把?戲,若早知今日,他還不如放任婆子的作為,讓江綰綰自生自滅。

“那我便殺了李婆!”倏然,江綰綰輕輕手?臂一擡。

“別!!”侍衛急急出聲。

與此同時,有一小廝連爬帶滾地撲在易嶺腳下,大呼道:“完了,完了,易官,大事不好。”

易嶺霎然臉色蒼白?,呆在原地,望著遠處蟾光鎏銀的樓閣,話說的磕磕絆絆:“難不成是?殿下他?”

“不是?殿下。”那小廝急得話也說不清楚,急急指著王府墻外,猛恰一下大腿:“不是?殿下,而?是?太子殿下!”

眾人尋著視線望去,屋外禦攆正經過此處,無?數宮女及侍衛在前領路,手?持的禦旗隨風舞動,四面皆掛著輕如蟬翼的帷帳,薄得可透見香爐煙霧繚繞,從?騰騰升起的煙霧之中可見一個男子端坐其上?,踏著禮樂聲而?來。

江綰綰微微一笑,松開劫持的婆子,松了口氣,

安然站在所有侍衛之前。

她要等?的人,終於來了。

那禦攆穩穩在淮安王府前停住,太監尖利的聲音穿過重重宮苑:

“太子殿下到,還不趕緊前來迎接。”

“還有太子有令,帶著臨湘縣江氏女子一起來拜見殿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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